第四十四章 不死不灭(1)
三十年载,在我眼里不过是白云苍狗,这不足四十的岁月,的的确确是我的人生,已经是我的一切。
我曾落魄如乞丐,靠着漂母施舍充饥;我曾是个不知名的小军官,靠着兵粮维持生计;我曾统帅千军万马转战南北,却被妇人斩于菜刀之下。
为求谋生,我常数年在亭长寄宿素食;为求和平,我着战铠上马领兵征战沙场。为求荣耀,我于吾主之膝下恭恭敬敬。
我的一生,是战斗的一生,自我登拜将坛那一刻,即将是我一生辉煌的写照,也是我短短三十载悠悠的唯一人生。
我曾千骑奇袭安邑,平定魏地。也曾在井陉背水一战,大破赵军二十万。我名震天下,男人们遇我愿拜我将军,女人们遇我愿共度春宵。我无时无刻都在战斗,为了征服国土而尽情地战斗。
没错,是战斗。从小小的旗帜手到一统十万雄兵的大将军,为了荣誉,为了国土,我愿杀死千千万万的阻挡我的敌人,所谓的“汝勿杀生”戒律仅仅是普通人的自我约束,对我来说名留青史,万古不朽记载于历史书页一面,才是我最想要的。
仅仅是这样的小小的要求,却……
“历史”就像螺旋一般地缠绕在一起,不管追溯到哪里也无法找到最初的开端,就算是极其荒唐无稽的事情,也要锱铢必较反复重播。
因为杀人而被杀,因为荣誉而被钉在历史耻辱上,真不知道后来人怎么写出“王遇我甚厚,载我以其车,衣我以其衣,食我以其食。”的故事来,可笑可悲。
我本躬耕于草市,为求天下和平而杀尽天下不平事,为求名垂青史而三十万围垓下四面楚歌,为求自身活存而献印告老还乡。然而,这小小的愿望也不愿给予,“臣不愿反,主逼臣反”。也许这就是对满身血污的自己的宿命报复。
说到底也仅仅是一介愚钝而微不足道的山野草民的死亡,只不过是迟早会埋没在历史洪流的琐事罢了。
拖着残破的躯壳跪在刑场上,用尽最后的力气享受那最后而唯一的人生……
嗯,很美妙,就这样吧。
——写于高祖十一年冬
……
汉国古战场残留的遗迹。
这就是西陵山,郁郁葱葱的树木交错横生,我和他们一同走上山腰,我能感觉得到这里英灵们不屈的怨念,他们在哀嚎,“等待戈登”式无穷无尽的孤寂。
我见过了无数生离死别,心脏不知何时何地冻结、坏死,面对千年怨念的愤恨,我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痛苦和挣扎,就像一台无血无泪的测量仪器。
我的伙伴是一位女术士,穿戴装饰都与众不同。一路上她和我谈起许多西陵山古迹的事情,从哀牢人民为避免灭族惨案,他们集结自己巫师的力量,将他们的血滴在一柄名匠打造的长矛身上,企图开启桃花源。
只是可惜,折叠空间住不了人……
女术士说到这里感叹一声。
我一向面瘫脸,对人不冷不热,付出的感情不会得以回报的,毕竟他们总有一天会死,也许病死,或许老死,可能下一秒就会死。
我淡淡说道:“与其创造一个桃花源,不如同归于尽,至少在历史卷页上可以留下名字。”
女术士摇摇头,不赞同地说:“和平是每一个种族都希望的事,哀牢人民做的是对的,能用少数人的死换来多数人的活。”
我对此不置可否。
女术士继续说道,“性命不分贵贱、不分老幼,‘一条’就是它的唯一单位。要是能救活多数人,在所不惜。”
我开口道:“那我问你,你为什么要当佣兵。这种见不得人,杀人不眨眼的人物,应该不适合你才对。”
女术士似乎听出了我的意思,笑了笑道:“我做佣兵只是迫不得已,现在没有人愿意收一个女巫师,说不定哪天自己不小心得罪女巫师,自己就莫名其妙暴毙了呢?”
“而且佣兵有好有坏,我从不接刺杀首相,总统,主席这种丧心病狂的任务,死了他们乱了世界,可不是我想看到的。我只想好好的领份薪水,然后依照我的兴趣,继续钻研阵术。”
“这就是你接下这次任务的原因?”
“是啊,一个不足轻重的男孩,杀了就杀了,死了还能领到上百万美金,啧啧,可够我花上一个月了。”女术士感性和理性的并存,让我微微看不透,就像是一个精准的天平一样,数着人物角色重要性办事。
“不过说起来,他们把你拉过来,实在出乎我的意料,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迫使他们把你请来。”
我看了看悬崖边上的苍鹰盘旋呜叫,它锋利的爪子狠狠地镶在兔子的酥软的腹部上,展翅腾上高空,盘旋直叫。
“也许是狮子搏兔吧……”我也不清楚,他们紧急地召唤我过来干嘛,从上午开始便开车来到了西陵山布置陷阱,又是请术士,又是请我这种杀人魔。那个20岁不到的男人真的具有让他们颤抖的实力吗?
女术士在深达百米的陡峭悬崖边,手轻轻一挥,魔术般地空出一块圆地。这就是术士的力量吗?比起战场上对拼厮杀带来的震撼,它的力量给人一种突如其来的胆寒。
当然,远远不及庙堂之高的权术……
女术士用树枝画出神秘莫测的符号,接着她拿出一瓶血瓶,这是哀牢巫师的血。她在召唤诅咒的长矛,以此制造西陵镇的结界。
本以为花费的时间不长,但出乎意外的是,她用的时间超乎想象,她竟把整个西陵镇人口畜生转移到了桃花源!
做完这些仪式后,她脸色青白很多,背上流出的汗水粘在她奇特的服装上。
我问道:“为什么要把他们也转移了。”
她稍稍缓口气后,说道:“万一我们结界失效,要是他们跑进西陵镇,就要有人死掉,既然有这种折叠空间秘术,为什么不用呢。”
我愕然,我能感觉得到她施术眼里疲惫感,但她眼里更深次却是释然。我脑海浮现一个问号——人的生命真的这么重要吗?
我问过她:“你有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?”
她回答:“有啊。我能老死是我最大的愿望……”
是吗……
阵心发出妖艳的光芒,如同一般的紫雾笼罩在西陵方圆几里,分毫不露,如同迷航的旗杆。
我们在车上等了几个小时,我们在等着他们精神崩溃的时候,一个小时……两个小时……
我细心擦拭着陪伴我多年的黑色舞者,黑色舞者是一把陪伴我多年的左轮*枪,当它出膛时,就意味着对面的敌人已经倒下。
差不多了。
我把黑色舞者放在腰间,拿出冲锋枪,接下来只要打爆他们,就能完成任务了是吧。
“上!”
女术士踩着刹车,轮胎发出激烈的摩擦火花。
噌!
引擎声如同地狱三头犬嘶吼一般,黑色的车子若如黑暗蛟龙摆动龙尾,两个急转弯冲到了敌人车前。
敌人的驾驶员很敏捷,很快躲开了我们的第一轮攻击,他们车左摇右晃,抓不准方向。
该死!难道是那个20岁不到的男人?不,是个卷发,外貌四十岁不到的人,情况有变!
女术士因为上午灵力消耗过大的原因,反应力相比敌人弱了些许,再加上她的车技和敌人差距很大。很快,我们就被牵着鼻子走,我们像条追在主人身后的狗一样,摇尾巴求饶。
紧接着,对方司机将一发手榴*弹从窗户细缝扔了出来。
要死了吗?
果然炸弹滚到了我们的车底下。轰的一声,将车子引擎炸出火花,整辆车瞬息间燃烧起来,从我的裤子开始烧,慢慢地整个人都烧成了火人。
死得真安详啊……
我从烧焦的上衣中抽出一包烟,往燃烧的车门上一点,自顾自抽了起来。
死亡的滋味到底如何……
——写于西陵事件三天后
注:晚上九点还有一更,两个枪神的对决,绝对精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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